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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花阳焰

工作日的下午后人民教师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除去这间,位于游戏厅地下的赌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你,此刻正坐在牌桌前,从牌堆里取出了十叁张牌交给左手边的荷官。

感觉这头金发没有同事的顺眼。

不过,做了老师之后会对这种事变得格外敏感。

你看向右手边、还不到少女年岁的的尤尼:“或许有些冒犯,但我想要询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白兰“はい!はい!”地举起手回答:“我和伽马君都是尤尼的代理人喔。”

“没有问你。”你心平气和道:“他们两个看起来都跟你不太熟的样子。”

无视拖长音节开始插科打诨的白兰,你用手指在尤尼和伽马间画出一条连线:“荷官出现之后,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是很信赖他吧。信赖到只是看见他出现在对立方就被动摇了心情。”

尤尼愣愣地看向你,嘴唇嚅动着:“伽马是……”

你试图定义成一种合法关系:“继父吗?”

洗牌的人不小心将牌散在了桌面上。

周遭的杂音在一瞬间被清空。

尤尼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砰——”的一声,与其说是来源于跳动,倒不如说那是与某样事物激烈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白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伽马君可没有这个本事,他可是亲口说过,自己还处于对艾莉亚、啊,也就是尤尼酱的母亲的失恋之中。”

“白兰!”

伽马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

在他所继承的、来自十年后的记忆里,艾莉亚身死,年幼的尤尼继承了母亲的志向。后来,面对试图毁灭世界的白兰,尤尼选择燃烧自己的生命来点燃希望,而伽马则陪着她一起死在了那场火焰中。

自己在未来的行为在绝对意义上可以被定义成“殉情”。

如今面对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幼小的女孩,伽马却无法定义自己的感情。

牌背上的金色五瓣花图案仿佛正鞭笞着伽马的心灵,只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会守护基里奥内罗的公主。为了解除尤尼身上的诅咒,哪怕是和白兰联手也在所不惜。

伽马将一张牌收进了胸前的口袋,并依次给两位玩家分发了叁张牌。

你没有急着翻开,而是摩挲着牌面上的磨砂覆膜,“接下来是功课抽查。古里君,从13张牌里随意取出3张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性呢?”

迪诺打了个颤,差点没把眼镜抖掉。

“是这周课上刚刚讲过的内容哦。”

“……”我算数学,真的假的?古里炎真睁大眼睛,茫然四顾。

迪诺于心不忍:“古里他现在没法说话。”

古里炎真连连点头,尽管背对着两人的你显然看不见这个动作。

空气从止咬器中逃走,发出了沙沙的摩擦音。

白兰表现得很有兴趣:“这个问题简单得过分了吧。”

你觉得简单和困难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相对论,出题也要看学生基础,绝对解不开的题目可算不上巧妙。

“如果是问狱寺君,我会让他计算连续叁轮拿到的手牌都是不同花色的概率。”

古里炎真倒吸一口冷气,一时连这个问题是要计算什么也没听懂。

白兰更换了称呼,追问道:“如果我是你的学生,谕老师会问我什么呢?”

“你的话,就算算我今天的胜率吧。”你随意说着,回头看向古里炎真:“答案是286。作为课后练习,明天要把解答过程交上来。”

古里少年赤红色的眼瞳开始疯狂地震。

白兰倒是差人拿来了本子和笔,装模作样开始计算了。

但是荷官阻止了你:“禁止与牌桌外的同伴交流信息。因为是公主的请求,所以暂且允许古里炎真在此自由活动,如果再犯,就请二位先移步休息室。”

山本武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间“休息室”里。

“‘公主’的请求。”重音落在主语上,你意味不明地咀嚼着话语中透露的信息,“牌桌上的交流并不禁止,那么,就拜托‘公主’殿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尼低声说道:“山本小姐,真是坏心眼。”

你翻开手牌。

黑桃A、红桃5、方片Q,真是最差劲的手牌,是老天在惩罚你的坏心眼吗?

(真是最差劲的手牌。)

站在你身后的迪诺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黑、红、梅、方、鬼。这个游戏一共有五种花色,除了鬼牌之外,每种花色各有叁张。最理想的情况下,如果能拿到叁张同样花色的牌,或者唯一的一张鬼牌,就可以直接排除掉一种花色。再不济拿到两张同花色的牌也有很大益处。

仅依靠你目前这叁张牌,无法排除任何一个选项。

你将颠倒的黑桃A和红桃5翻正,叹了口气:“你说过自己可以看见未来对吧,尤尼。”

尤尼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称呼了自己的名字。

“尤尼。”摩挲着扑克牌的边缘,用指甲轻轻划下痕迹,你看向了她,“你啊,没有‘私欲’吗?”

被话语的熏风触动,女孩失措的睫毛低垂着拂过眼下的五瓣花,墨绿色的眼瞳也随之泛起涟漪。

伽马立刻一掌盖在了牌背上:“你是在冒犯基里奥内罗吗!”

白兰看得很开心,笑眯眯纠正他:“是密鲁菲奥雷才对。伽马君还真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会把白兰当自己人才奇怪吧。

你将手牌丢到桌面上,微笑着说道:“荷官先生,我申请明牌。”

和你对视的那一刻,伽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就算是面对着十年后的白兰,在他夺取尤尼的灵魂、公开真六吊花时,伽马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蛇面对鹰,鼠类面对猫科,海鱼面对虎鲸。挣扎不过是为对方增添趣味的徒劳。

后背沁出汗珠,捏紧的拳松开,荷官将你摊开在桌面上的手牌摆正,并为你分发了叁张新的手牌。

此刻的伽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最珍贵的宝物即将被你击溃。

“从见到尤尼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成熟得不像个孩子。不是褒义层面哦。你身边大概,净是一些无能的大人吧。”

尤尼终于反驳了:“山本小姐,请你收回最后一句话。我是心甘情愿地在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并没有任何人强迫我。”

“很抱歉,我向你道歉。但我无法改变这个想法。”你几不可闻地再次叹了一口气:“毕竟荷官先生现在也选择了隐身,放你一个人面对我的问题。”

伽马冷冷地说:“不要再理会这个搬弄是非的人了,公主。”

尤尼于是用一种略带请求的目光看向你,似乎是在拜托你不要继续问下去了。

但是你仍然在连续不断地向尤尼提出问题。

“你为什么‘没有私欲’呢,尤尼。”

“没有私欲的你究竟是具有神性的圣女,还是被预言所掌控着、奔赴在拯救命运道路上的工具呢。”

“我觉得比起人类,这样会更像是被预言驱使的容器。当然,也可以全部都是。毕竟人有很多面,只不过,属于‘尤尼’的那一面已经被这些东西挤压到小小的角落里去了吧。”

“你身边有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啊,不是说那种,互诉衷肠、动辄上升到人生意义维度的谈话。是那种会见面一起出去玩、彼此倾诉像是隔壁的男生好讨厌这样的烦恼、会一起做一些除了笑以外无意义的事情——这种定义的好朋友。”

尤尼情不自禁顺着你的话语思考起来。

她发现最符合你所描述的,竟然是从Chie战逃离后,与彭格列十代成员们一同短暂生活的日子。

过去、在基里奥内罗的生活当然也很好。但那是尤尼第一次和这么多同龄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不论是内敛库洛姆还是暖心的一平、是温柔的京子还是活泼的小春,和她们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尤尼也会很放松。

就算是不能理解也会被安慰,就算是敏感的心情也会被包容,就算是无法坦白的低落也会被拥抱。

不是基里奥内罗的首领、不是彩虹之子的首领,而是只作为女孩尤尼,和另一些女孩子一起度过的,那样短暂又普通的生活。

属于普通女孩子的“日常”。

尤尼从这样幸福的回忆中找到了反驳你的答案:“正是因为很珍惜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所以我才一定守护大家的‘日常’。”

哪怕自己会因此失去这份“日常”。

但是面前的人否定了她。

“不对。”你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女孩的额头上:“正是因为很珍惜,所以才要获得更多,拥有更多。这才是人类的本性,你要将自己从人类群体中隔绝出去吗?”

人类所向往的美德似乎天然就与欲望对立。

可是美德值得尊崇,并不是因为它规训了人类。在没有欲望的人类身上美德毫无价值。

自己当然是人类。尤尼越是想要反驳那句“被预言驱使的容器”,那些越是具有“意义”的、形而上的使命就不停在她脑海中上浮。

快点想起来啊,自己作为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叩叩。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兰百无聊赖地敲击着牌桌,“我说啊,谕酱,快点看牌吧?”

“抱歉。”你从善如流地翻开了新的手牌。

黑桃3,红桃4,方片10。和前叁张手牌的花色一模一样。

你将倒置的黑桃3翻正,对白兰说,“作为拖延了时间的赔罪,这一回合我就在后置位作答吧。”

“真的可以吗?”白兰笑着说:“一旦我猜对,谕酱就没有展示能力机会了。”

你完全不介意。

尽管白兰似乎笃定自己一定能够猜对。

迪诺心里一沉。极限情况下,十二张牌全部分发到玩家手中,那么双方各有两次作答机会,一共可以回答四种花色。黑红梅方加上鬼牌,一共是五种花色,游戏甚至存在平局的可能性。

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于白兰眼中。

“我猜是方片~”

荷官从胸前的口袋里展示了一张方片J。

白兰一胜。

他随意牌甩在桌面上,并不介意将它们展示在你面前。

梅花7,梅花8,梅花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