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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第264节

甚至连站黑站白,都不曾有抉择的权利。

意识到这一点,秦老大人颓唐坐下,忽得老泪纵横。

他想,他终于理解了云师死前赠他的两句话——

漳州之役后,他对神宗仍怀有希冀。

认为他法度严明,令行禁止,比之中庸宽厚的高宗,更具明君之相。

枉杀旧臣,不过是朝中小鬼众多。

以至于云遮雾绕,新帝有目不能察情,有耳不能洞听。

他始终不信太祖与高皇后一手培养的国之将才,会被权利侵蚀掏空,狠心残害手足。

甚至天真存着查明真相,神宗必会为愍王、云鹤正名的幻想。

他是那样的坚信,天道有公,法理明达。

云师却摇了摇头。

缓缓向他道起旧事。

“当年太祖与周氏争天下。

棋差一招,功败垂成。周氏残将不甘,一怒之下取太祖族叔首级泄愤。”

“若是依法,残将当以斩立决处。

可太祖并不解恨,为泄愤诛残将九族,合计百二十条人命。”

“人之情感,难以量化衡夺,这便是法理之弊一。

几年后,残将孤女化名周月,遇大行皇后,被皇室收养。

这才有了后来诸多祸端。

冤冤相报,无穷无尽,这便是法理之弊二。

朝光,世间绳墨尺规虽有形,但很多东西没有。

以有形约束无形,实在难取。”

秦昀沉默了。

彼时他还不懂其中深意,更不知这是恩师的最后遗言。

“刑名无耻,德礼有格。

故而德为上治,法为下治。

朝光耿直,唯缺这一点通透。

为师能提点你的,也只到这里了。”

秦昀一生循规蹈矩,奉行法治,连教书都如一台合格的机器。

临到终了才醒悟,所谓规矩、礼法,不过是权力者御下的博戏。

他的师门、亲人,同他对法的执着一道,都做了权利游戏的献祭。

一生气力使错地方,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三十年来他所坚持的真相,真真是一个笑话。

不怪休宁时顾准老是嘲他迂执。

“法为末器,真相有什么意义?

朝光你啊,就是太较真。依我说,只要折尽宁枢左膀右臂,届时不说替我等正名,就是叫他传位给我女儿也使得!”

听似大逆不道,实则最是通透。

原来,他一直都在舍本逐末……

灭门冤屈昭白天下,十数年郁气尽数宣泄。

秦老夫子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更添一层罪责。

是他驽钝,处漩涡中心仍不知避祸,才带累一门枉死……

日暮时分,案审暂时告一段落。

同僚们都下了衙。

空荡荡的寺司,秦昀用锦布细细将官印擦拭干净。

掌灯时候,小吏伸头来探,却见上官早已挂印而去。

西门外,旧巷头。

笼火明灭一壶酒,公事已如风马牛。

顾准早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着他,立马扔过一个红泥坛子,“江北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