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在高远的阶梯之上,傲慢,刻薄,冷冷地,冷冷地俯视着他。
他还是没有等来他落魄的那一天。
尤杨的手指深陷掌心。
由于不受国内法律承认,因此离婚协议只有一式两份,所附条款在更改之后交由双方过目,倘若没有异议,那么他们即可签字。
沈铎从头到尾都没有翻开面前那份协议,因着赶时间的缘故,他迅速在落款处署名,合上笔盖之后他低头看表,随即系好西装的衣扣便起身和律师道别。
助理为他拉开了玻璃门,但正是那一刻,他身后的尤杨放下了手里的钢笔。
动静不大,但因整个会谈室只有寥寥几人,那一声响便显得格外突兀。
毫无预兆的,他叫住了他。
沈铎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嗤笑。
“我不欠你了,”尤杨靠着椅背,一字一顿对他说:“沈铎,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是他先同他的青梅竹马出了轨,是他先选择背叛了这段婚姻。协议上的东西都是他应得的,至于他示意何易安帮忙补漏的那一千多万,他也用一套时价高昂的云山苑还给他了。即便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答应了他的条件,但正如他们这段形同虚设的婚姻一样,结束是迟早的事情,有些问题也没有开口的必要。他只需要记得自己还清了亏欠这个人的一切,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因此,他更不必叫他知道他去见了宁予桐一面。
那个由他亲手养出来的小少爷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做派,尤杨永远不会忘记他在颐品传媒会议室里说过的话,当他疑惑在纽约不曾感觉他的存在时,他也是这样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未曾回头——又或许是不屑一顾——他立在原地,许久才开口,带着明显的笑意回答他,因为我一直在这里。
尤杨,他慢慢说,我一直在这里,在这个你费尽心思,却永远都爬不上来的地方。
他说话的那种语气,就和沈铎一样令人感到厌恶。
他后来似乎出了车祸。尤杨想,这大概就是对他的惩罚。但不管现在他情况如何,沈铎又是否回到了他身边,这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了。一纸协议,能够签订对他来说亦是一种解脱,他不否认在这段婚姻里他们的确有过很多甜蜜的记忆,但所幸,他对他们的恨意在此时仍然清晰而强烈,足够让他铭记刻骨的羞辱,并且从此彻底断绝对过去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