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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半香 第43节

城东的居民慢慢发觉,新开的那家花店倒闭了。

花店倒闭了,意料之中,因为花店从始至终只为一人开。

月斋的招牌没有了,没有关系,栀子花还在继续开,它在向路人诉说一场罗曼蒂克。

兵荒马乱下的罗曼蒂克。

第45章 生辰 今生总是,见一面,少一面

庐阳的气温降了一点, 后山的银杏叶染成金黄,街上的行人都套了一件单衫衣,夏日气息已经淡淡远离。

南栀买了一块布, 动手缝了一件薄外衫,在袖口与领口处绣了一朵栀子花。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南家父母很重视兄妹俩每一年的生辰,他们以为, 每平平安安的度过一年, 都是来自上天莫大的恩赐。南栀听南音说过, 每逢到了两兄妹生辰, 父母都会早早的起来煮红鸡蛋,亲手擀一碗长寿面, 再去寺院里请一炷香, 求一个平安符, 回来替他们换上新衣服,到了傍晚让他们拎着一个小灯笼走去河边许愿,感谢先祖庇佑。

生日换新衣,在月下提着小灯笼沿河漫步是南家特有的传统。

兄妹俩的父亲是一位手艺人, 在太平岁月里,他能够庇佑全家人吃饱穿暖, 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恬然自乐。他会打家具, 雕木花, 每年做的灯笼都不一样, 但都能惊艳邻里老少。有时是四面蝴蝶, 有时是六面桃花,更有一次,是一整盏栀子花灯。南音说, 专程有城里人去父亲那里订灯笼,父亲没答应。他说,灯笼是要传递福气的,我的福气要传给我的儿女,给了别人,我的儿女就不够了。

所以他把福气都给了自己的儿女,在那场近乎人食人的饥荒里,他长眠,南音南栀生还。

那一盏盏花灯,早就在动荡的岁月里流失,永远成为了记忆。

南音还留着父亲的刻刀,在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里,他带着幼小的妹妹艰难求生,每逢走投无路之际,他都会摸一摸这把刻刀,然后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好好活下去。

南栀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来自南音的言语。

南音告诉她:“有一回你生病,附近的郎中都说救不活了,母亲已经哭晕过去,他不信,一个人抱着你跑到南京,回来时你已经活蹦乱跳,身上穿着一件新衣裳。而他风尘仆仆,母亲差点没认出来。”

南栀笑,南音也笑,他又说:“他是个很好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所拥有的一些品质,都直接来自他的影响。”

可惜南栀对于他的记忆少之又少,她隐约记得一双宽厚温暖的手,还有那一声声“小南栀”。她不记得父亲的容颜,也不记得他做过的花灯,更不知道在那个女子低如尘埃的时代,她的父亲视她如耀眼明珠。

她问:“那母亲呢?”

“母亲?她跟南栀长得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神情,她喜欢给我们做衣裳做鞋子,每天都带着笑。”

他看着南栀道:“她很喜欢南栀,最后那一天,她紧紧抱着你,希望你记住她的样子,也希望你记得她的声音。她说,这辈子母女缘分太浅,下一辈子,她还要当我们的母亲。”

“她一直抱着你,直到……变成天上的星星。”

南栀抬头看天上的星辰,泪水流进鬓发里。

·

今日是南栀的生辰,她一大早就换上新衣,甄念慈送她一支钢笔,孙黛月赠她一枚胸针。她将胸针别在衣服上,预备下午的课结束后跟松月泊一起逛城东。

铃声响,同学们争相走出教室,南栀拿着布包回宿舍,整理一番后走出校门。

松月泊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看着南栀走出校门。

南栀小跑过来,问他:“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来一会儿。”

他看着南栀,笑着夸赞她:“真漂亮!”

南栀仰起脸,轻轻晃晃头,向他炫耀甄念慈替她梳的头发。

松月泊笑着神手摸向她的头,却在空中停了一瞬,转而向下牵起她的手。

南栀问道:“要去哪里啊?”

松月泊回道:“嘉禾照相馆。”

照相馆门口贴了很多照片,有娉婷的女郎,还有俊俏的少年郎。

松月泊拉着她走进去,对老板道:“老板,拍张照片。”

“欸好!两位楼上请!”

南栀很少来照相馆,上一次来,已是多年以前,那一次她还在安南。

原本打算拿了稿费之后就来照相馆好好照一张照片,可惜稿费成了泡影,不过如今月泊在身边。

他们按要求站在幕布前,微微靠近。

南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摄影师看出来她的局促,鼓励她。

“来,姑娘笑一笑。”

南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不是最佳表情,摄影师没有按下快门,他接着说笑话逗她笑。

松月泊一直耐心看着前方,可他又十分想看一看南栀的表情,于是微微侧过头,低头看着她。

南栀笑了很多次,脸都有些僵硬,微不可查怂了下鼻尖。

松月泊看到了,笑出声音。

小动作被发现,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望进他的眼。

摄影师眼疾手快按下快门,将这一刻永久定格。